老总论文《鲁迅与嘉祥汉画石刻》
潘鸿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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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一生从事文学事业,是伟大的文学家,同时也热爱美术事业,终身从事美术活动,并成绩斐然,收集和研究汉画石刻,就是其中一方面。他曾在30年代对许寿裳说过:“汉画像的图案,美妙无伦,为日本艺术家所采取。即使是一鳞一爪,已被西洋名家交口赞许,说日本的图案,如何了不得,了不得。而不知其渊源出于我国的汉画呢!”
山东省嘉祥县的汉画石刻题材内容广博,思想内涵深邃,雕刻技法精美,居全国汉画像石之首。特别是坐落在山东省嘉祥县纸坊镇武翟山北麓的武氏祠汉画像石雕刻,被定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称它超过了同时期埃及的石刻和希腊的瓶画,堪称世界一绝,更是民族文化宝库中的一组艺术珍品。在鲁迅先生生前收集的600余幅汉画石刻拓片中,就有大量出自嘉祥。
鲁迅日记与鲁迅书信的不少笔墨,记下了他亲临店铺或驰函远地,对汉石刻画像拓片的孜孜以求。日积月累,摩挲掌玩,排比鉴别,很快成了这一行的专家。鲁迅所收集的汉石刻画像,有的原石已被毁坏,或已消失,或已到国外,因而更显可贵。如鲁迅收藏的山东嘉祥的武氏祠中武班石室的几幅,原石已流散国外。又如嘉祥孙家庄画像,在《汉代画像全集》中,画面上有“题字五榜”:南宫,成王,周公,使者,门亭长。而鲁迅收藏的这幅画像拓片是没有这五人的题字的。可以推想,鲁迅收藏的拓片在前,使后人妄刻题字在原石上的,这实际上是对原石的破坏。而这被破坏过的原石也不在国内,被收藏于日本东京帝室博物馆。
鲁迅所收集的汉石刻画像,多数是辗转托人请当地拓工从原石上拓来的,或购自当地拓工,少量才是从店铺买来的。鲁迅每收到拓片,立即写上说明:原石在何县何村何地,原石大小尺寸,画面中的内容。如《嘉祥洪家山画像》的说明是:“嘉祥洪家山画像一石。打碑人手记云:在城东北五里天齐庙壁间,高四尺八寸,广二尺七寸。上,下,右有像,中画二层:上层孔子见老子像,共三人;下层一马脱驾,向车而立。今在山东历城金石保存所。”这样的说明不见于《汉代画像全集》或其他汉画像全集。鲁迅在说明中记下了原石所在地,这对于进一步复核,寻找原石提供了重要线索,对于研究画像与当地历史,民族的关系也极为重要。而对于画像内容的说明,或有历史根据,或系个人理解,不论哪一种,都有鲁迅的研究成果,很具有学术价值,是完全可以视为鲁迅的著作的。
鲁迅认为,石刻画像反映着当时的国运民气,特别是当社会的衣食住行,礼仪习俗,有着最深却真实的写照。他在1934年2月11日致姚克的信中说:“关于秦代的典章文物,我也茫然无所知.......生活状态,则我以为不如汉代石刻
中之《武梁祠画像》,此像《金石粹编》及《金石索〉中皆有复刻,较看拓本为便。汉时习俗,实与秦无大异,循览之后,颇能得其仿佛也。”在同年3月24日致姚克心中更指出:“汉唐画像石刻,按历来收的不少,惜是模糊者多,颇欲择其有关风俗者,印成一本,但尚无暇无力为此。先生见过玻璃板印之李毅士教授之《长恨歌画意》没有今似已三版,然其中之人物屋宇器屋,实乃广东饭馆与‘梅郎’之流耳,何怪西洋人画数千年前之中国人,就已有了辫子,而且身穿马蹄袖袍子乎。介绍古代人物画之事,可见也不可缓。”鲁迅所指出的问题,至今仍有现实意义。表现历史题材的影视绘画(如新近美国拍的《花木兰》)倘不查考石刻等文物,而以意为之,岂不出乖露丑,贻笑大方!
古代石刻画像,是我们民族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这点是鲁迅所最重视的,鲁迅历来:继承民族艺术特点,吸收外来艺术手法,可以创造出崭新的艺术来。他在1935年2月4日致李桦信中说:“倘参酌汉代的石刻画像,明清的书籍插画,并且留心民间所玩赏的所谓‘年画’,和欧洲的新法融合起来,许能够创出一种更好的版画。”鲁迅的见解,对于发展我国的艺术,发展我国的文化,仍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鲁迅生前几次想把它所收藏的汉石刻画像选编出版,但限于物力和精力,未能如愿。鲁迅的愿望近年终于得以实现。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于1991年出齐了《鲁迅藏汉画像》,共选印了438幅。可惜的是鲁迅为每幅画像所写的说明,没能辑入。其实,这些说明如编排在画册之末,用小号字排,是增加不了多少篇幅的 。比起当今名人出书,水份一塌糊涂来。鲁迅的这些很有价值的说明没有能够面世,是很令人遗憾的。